苏橙跟着陆砚森走出电梯，在大堂遇到一对中年夫妇，对方特意停下等他。

倘若在街上遇见无所谓，偏偏在酒店，又是洗过澡，惹人浮想联翩的，再加上陆夫人知道他和女学生“幽会”，结果曝出女学生是她，岂不是乱上加乱了。

苏橙惊慌失措往相反的方向跑，陆砚森拽住她，“跑什么？”

“如果陆阿姨...”

“越心虚，他们越好奇，更会猜测你的身份，到处是监控，你跑得掉吗。”

她急出哭腔，“砚森哥...”

苏橙自从成年后，没喊过他砚森哥了。

出口生疏，娇涩。

无助的呢喃藏着活色生香的滋味。

陆砚森搂住她，掀开西装一盖，上半部分盖得严严实实。

夫妇迎面笑，“陆总工。”

“魏经理。”

是陆砚森的下属。

苏橙贴着他的胸膛，一动不动。

“来公干？”

“办私事。”

“您下周出差，资料我备齐了，给您的助理了。”

“有劳。”陆砚森微微颔首。

“陆总工这是有好消息了？”

陆砚森本来要速战速决，碍于对方的话没讲完，放慢了脚步，“真有好消息，我第一个通知魏经理，可惜今天不是。”

他胸腔沉重的回音在耳畔震荡，苏橙四肢一僵。

陆砚森清楚她没力气走，手臂箍住她腰，连拖带抱下台阶，坐进后座。

那对夫妇的座驾就在旁边的车位。

半米之距。

车窗朝向苏橙的正面，西装又敞怀，她侧脸暴露在缝隙间。

陆家的公子名声清清白白，没公开的隐秘情事外界自然感兴趣，下属状似无意窥探他怀中的女人，陆砚森调整了坐姿，扣住苏橙的脑袋抵向自己腹部，西装下摆罩得密不透风。

“魏经理，我们不顺路。”

对方心领神会，“陆总工，先告辞了。”

陆砚森升起后座的玻璃。

逼仄的区域内，他清晰感受到苏橙嘘出的热气，半边身子被嘘麻了。

痒进骨髓里。

陆砚森不由回忆起那夜她泪眼朦胧的呜咽，叫他陆砚森。

断断续续的，陆、京、臣。

他肌肉一抽搐，仿佛淌过电流。

陆砚森又打开车窗，呼啸的西北风猛灌，吹得他头脑清明了，“起来。”

苏橙早已趴得脖子酸痛，闻言马上坐起，“他们看清我了吗？”

“看清了。”

她面色发白。

“吓唬你的。”他蓦地笑了一声，“胆小。”

陆砚森不爱笑，苏橙和他碰面也少，一年见不着他笑一回，破天荒的一笑，转瞬即逝。

“你不怕陆阿姨，我怕。”

他脱了西装，扔在副驾椅，一通折腾裤链崩开一半，扎进皮带的衬衫也皱巴巴，一股野蛮的狼狈。

“没什么可怕的。”

车厢弥漫着特殊的气味，是汗味和荷尔蒙的混合。

“你是陆家的儿子，你不怕。”苏橙蹭着手心的汗渍，“你犯错，没人敢怪罪你。”

“犯什么错了。”

他瞳仁漆黑，像一潭很深很深的水，一不留神会溺毙在其中。

苏橙答不上来。

对陆砚森而言，天大的错，也不是错。

对她不行。

禁忌。

禁果。

都是错。

会认为她居心叵测，欲拒还迎。

攀附高枝。

“我们以后少联系，少接触——”苏橙扭头，后半句戛然而止。

陆砚森前倾的幅度大，唇擦过她鼻尖，她发怵，向后靠。

“你刚才叫我什么。”

苏橙手指抠住身下的真皮座椅，眼眸一缩一缩的。

男人覆在她上方，随时要压下。

“怎么不再叫一次了？”

苏橙支撑不住，咬牙撑。

她倒下，陆砚森也会倒，无可避免的交叠在一起，大白天的，彼此清醒，苏橙没勇气亲密到那份儿上。

她累得开始抖。

陆砚森倒是泰然自若，精干的腰肢稳稳横在那，他体力好，从他在床上的持久度就可见他的战斗力。

“叫吗？”

他太危险了，危险得一触即燃。

“砚森哥...”

视线里是他手背突兀分明的血管，陆砚森抵住车门，胳膊的肌理硬实，硌得她发胀。

“嗯。”

他维持这个暧昧的姿势没动。

司机蹲在不远处吸烟，踩灭了烟蒂上车，陆砚森瞬间从她身上抽离，如同什么没发生过。

阳光斜射在他宽阔的肩背，灰衬衫泛起光泽。

依然是危险又迷人。

陆砚森将她送到实习公司门口，从车窗递出那只KELLY包，“别再还回来。”

苏橙握住包带的同时，红旗L9扬尘而去。

她其实也了解陆砚森的性子，出手的礼物没有退回的说法。

相当于拂了他的面子。

而且能收到陆砚森礼物的寥寥无几，她再不领情，未免太矫情了。

......

苏橙整个周末都在写竞标书。

招标集团是陆砚森的航空公司，要生产一批零部件，净利润很高，业内虎视眈眈的一块大肥肉。

她实习的公司优势不大，胜算渺茫。

周一早晨经理堵门收标书，正式员工和实习员工每人上交一份，“有16家企业参与竞标，咱们综合实力排第8。”

“那还争什么啊...”

“除非前7名宣告破产...”

同事扎堆抱怨。

“疏通一下关系呗！”有男同事出主意，“谁认识北航公司的高管啊？美人计，美男计，为公司牺牲也值得。”

“北航的总工苏师什么脾气你们没听说？”经理义正言辞，“那群高管在他手底下混饭吃，哪个敢开绿灯？”

苏橙事不关己，在角落的工位吃早餐，经理敲了敲她的桌面，“大后天你跟我去北航公司，有一家企业负责人请陆总工吃饭，他没拒绝，万一他赏脸了，当面谈兴许有希望。”

她险些噎住，“我没应酬过...”

“这可是职场历练的好机会，实习生都抢着去！”经理交代完，风风火火走了。

同事们迫不及待围住苏橙，“男人婆带你去和陆总工吃饭？”

经理的外号是“男人婆”。

“你太倒霉了...男人婆一定骗你说大家抢着去吧？她是找不到人了，拉你去的...陆总工很严厉的，竞争对手搞美人计，使尽浑身解数，他愣是没中招...那姑娘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交际花，号称没有拿不下的男人，从此沦为笑柄了...”

苏橙的情绪被同事搅得乱七八糟，一天没心思干活儿，熬到五点钟下班，陆家的保姆又打电话喊她回去一趟。

她挤出地铁站的时候都虚脱了。

陆砚森把奥迪A6的钥匙塞在KELLY包的夹层，车送去4S店补补漆，换个后视镜，下星期可以开了。

学校最有钱的女生开保时捷911，小白脸学弟从大一舔到大三，表白仪式很轰动，正赶上校友会，陆砚森目睹了全苏，问苏橙有没有追她的，她模棱两可糊弄了过去，他没再继续问。

追她的挺多，有玩玩儿的，也有真心实意的。

遗憾是苏橙心里装了一个不可能的人。

她又排斥用新欢取代旧爱，既不负责，更不公平。

至今没谈过一段。

苏橙回到陆宅，陆夫人正在阳台上喂鱼，她接过保姆泡好的红枣茶，刚喝了一口，陆夫人指着客厅沙发上的礼盒，“给你的，橙儿，明天和叶家的小公子见面。”

她含着那口茶，神色黯了黯。

陆夫人并非说说而已，是动真格了。

盒子里是一条黑色暗纹的马面裙，素白的缎面衬衫。

陆夫人比较传统，不喜欢花里胡哨时髦的，要端庄大气配得上陆家的显贵门第。

苏橙在镜子前试穿，三围多一厘肥，少一厘瘦，舒适又修身。

“砚森在哪家店定制的款式？我也定一件旗袍。”陆夫人弯腰抻了抻裙摆，“开春了聚会多，旗袍比礼服镇得住场。”

一听是陆砚森定制的，苏橙五味杂陈。

他分明是半醉的状态了，竟然凭手摸，摸出了她的尺码。

研究飞机的总工苏师，一枚螺丝钉的尺寸都不容误差，何况是大活人。

“橙儿，店名是什么？”

苏橙面露难色，陆砚森根本没带她去过店铺，甚至没问过她的三围数。

不声不响地准备妥了。

她支支吾吾，“我忘了...”

陆夫人拨通陆砚森的号码。